十年後的兩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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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一片的紅色。 這是他看到的,除了那人常穿的鮮紅外袍之外,濺上了更多的暗色。 但是那人卻是笑著,然後溫柔觸上他的臉龐,指尖滑過唇瓣,失去生命的輕聲對自己低語。 謝謝你。 「──!?」猛然睜開眼坐起身,捂住揪緊難以呼吸的心口咬牙低喘,他瞇起眼,緊攫著白色被褥。 啊啊、是噩夢呢。 每次都在那人不在的時候。 稍微休息了會兒,他轉了下矮櫃上的時鐘,確認時間,深夜三點。 還很早啊……無奈起身到了廚房倒杯溫水喝,順帶從櫃子上的藥瓶拿出幾粒藥丸吞下。 當初畢業時,很多朋友都認為自己的病其實好了太多,但他可不這麼覺得。 不過發作的次數變少了卻是事實,在罌粟學院經過了『那些事』後。 洗好杯子,轉身回房拿了件浴巾走到浴室打算沖涼,轉開水龍頭,水嘩啦啦的從頭沖刷到腳,他閉上眼以防水進入眼睛,思緒飄到了從前。 出了學院,他與那人決定直接定居在離家鄉較為遙遠的國家,除了躲避通緝身分外,也找到了正常工作。 畢業之後的生活一切都變的很平凡,不過病症有時候會不小心發作,雖然製造了些麻煩,但最後還是被上層壓了下去,也許是學歷的關係才能讓他免除換工作的困擾吧。 有鑑於這種狀況,離自己住家較近的朋友倒是時不時跑來關心,然後說沒幾句話就試圖把他拖去醫院,希望能根除自己的病源。 『你都跟他和好了,這病也差不多快好了吧!這時就要再加把勁啊!』每次婉拒都會聽到這樣的話,然後下秒就被自己關在門外──既然拒絕不成、那麼強硬一點省得麻煩。 因為他與那人是明白的,他們的關係並不是和解,而是找到新的平衡點,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後,他們共同拾回了什麼,也扭曲了什麼,卻在彼此仇恨之外成為新的連繫。 「哈。」不明意義笑了聲,他關上水,擦拭完身體套上衣服後出了門,打開衣櫃摸索櫃子底下的暗閣,喀噠一聲彈開,將裏頭鮮紅色的外袍拿出來。 雖然一般人進不了他的房間,但把東西藏這麼隱密還是因為某人的佔有欲已經嚴重到連自己本身都不放過,明明就是常穿的東西啊還吃醋,就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也只有在奇怪的點才會表現出這種過度的情感,一直以來都讓他覺得很神奇,因為對方比較像動物所以跟常人不一樣嗎? 看了看牆上的月曆,紅色圈點畫在18號上,離那人回來還有三天,想來是不會被發現吧。 獨自一人在家時,能讓自己比較好入眠的並不是安眠藥,反而是手上的東西,坐回床上,把被單推到另一人空下的位置,將紅袍蓋上。 反正明天是假日、在怎麼睡不好也可以多睡些。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便闔上眼再度入眠。 …… 這次沒有作夢、也許還是有?他不確定的想,望向眼前一片漆黑,雖然不清楚,但是能感覺到頭頂的騷動,輕柔像是被什麼物體滑過髮絲讓頭皮覺得有點癢,所以他伸出手往頭上抓了抓,當然是抓空。 但是觸感也隨著自己的動作消失,而後出現在另一部位,從眉心開始勾勒,溫暖的感覺流淌蔓延到臉龐,再來是唇瓣,似乎被什麼厚實粗糙的東西廝磨,不過不討厭,相反的感覺很好,於是他好奇伸出舌舔了下。 粗糙的感覺忽然頓住,然後消失,正當疑惑時柔軟的東西突地緊貼住自己的唇,有什麼灼熱濕滑強硬進入嘴中,攫住了自己的舌頭,帶有侵略性的重重摩擦吸吮,抽走了所有空氣。 「唔?!」驚愕悶哼聲,試圖掙扎,但軀體被什麼東西壓的死緊,覺得快要斷氣,他眨了眨眼,猛然睜開,亞麻色髮絲在眼前晃動,流淌的金眸映入眼簾。 「咕嗯、嘖……」侵犯者見到對方醒了,於是離開唇瓣,有力的雙手卻緊緊禁錮住他的腰。 「哈啊、你、怎麼回來了……」終於獲得新鮮空氣,他大口喘了喘,迷惑的湖水綠眸直盯著那雙漂亮的金色瞳孔。 「事情提早辦完。」簡單明了的交代,瞇起的金瞳此刻透露出強烈的不滿,然後往下移動。 隨著對方眼神往下,見到的是一片鮮紅。 啊、被發現了。 「我以為我全扔了。」沉默了幾秒,那人低沉的嗓音有點悶。 「最後一件,你也別想。」雙手壓上對方的肩推開半坐起來,然後警告,「敢丟我就去死。」 「我才不會讓你去死。」 「我知道,所以我自殺。」他挑釁的說著,果不其然對方懊惱的蹙起眉頭。 「這破東西比較重要?」這次語氣中隱含了些微的怒氣,不過也不是預料之外。 「你不在的時候,很重要。」平淡的回應,稍微收緊蓋在身上的袍子,在對方還沒發難前又補了句,「至少不會作夢。」 「……又是同樣的夢?」聽到答案,本是銳利的金眸愣了下,慢慢緩和下來,那人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問。 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嘖。」搔了搔腦袋,對方雖還是有點不滿哼聲,卻不打算多說什麼,直接以行動來表現──果斷扯掉自己身上的紅袍扔到地板,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就被拉入懷裡,然後頭頂上傳來掌心傳遞的柔和溫度。 「我回來了,所以就不需要了吧。」固執強硬的聲音傳入耳膜,細微震動,「你是我的。」 沒有任何道歉、也沒有任何安慰,只是把自己內心深處的慾望表達出來。 況且他也不需要那種多餘的話,明白對方想要占有他的一切,即便是悲泣、憤怒、憎恨種種不受喜愛的負面情緒,也是照單全收。 ──那人總是以自己的方式逼迫他將所有感情強注在自己身上。 『哪天被囚禁起來也不奇怪。』不熟識的人也許覺得這樣的人很可怕,試圖勸說。 『這樣或許也不錯。』記得當時他是勾起了微笑這麼回應,覺得被囚禁了也無所謂,只要對方常常在就好,自己不去哪裡也沒關係。 這樣就很好了,或許是過去的人生早已被對方破壞殆盡,只留下一人大小的空間可以容納彼此。 ──這是除了死亡、他們唯一共存的方式,他不打算糾正,想必對方也是如此。 「……反正不准丟。」埋在肩窩悶悶的在抗議一次,對方髮絲黏貼在頸邊,有些涼意之外還散發出淡淡香氣,才發現抱住自己的人也許剛沐浴完不久。 「我考慮,現在、睡覺。」不容反抗的宣言,他被壓回床上,臉頰濕潤的觸感傳來,被舔了一下。 簡單幾個字,但是卻感到無奈,對方吵醒自己後其實精神已經好很多了,偏頭看了看時鐘,早上七點。 「已經早上了。」 「嗯哼?可是我累了。」沒打算放開人,金眸半瞇著,看起來的確有點疲憊。 「……你可以自己睡。」 「不要。」 幼稚的發言,他只是輕歎,然後回抱住對方,摸上了亞麻色髮絲。 「隨你,吵醒不負責。」淡淡回應,他輕輕貼上眼前的唇,咬了一口,算是報復對方強硬的動作。 「醒了在跟你算帳。」緊了緊懷中的腰間讓他更貼近自己,金眸闔上沒有在做任何動作,看來這次出差真的累壞了。 啊啊、找誰算帳還是未知數呢。 湖水綠瞳盯著對方睡顏,擅自離開幾天的人還大言不慚,不過現在也無法掙脫束縛,只能乖乖待在床上。 無法做任何事的他於是闔上眼,身邊沉穩的呼吸聲讓心得到了安寧,連續幾天獨自一人的緊繃感這才全部鬆懈下來,像是催眠般讓視野陷入黑暗,在失去意識前起唇發出無聲的話語。 吶,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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