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羅線BE-獨佔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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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等我回來。」
撫上柔軟的金色髮絲,指尖纏繞的執著不自覺地收緊,也顧不得可能造成對方的不適,畢竟從那些許渙散的幽綠色是看不出任何痛苦情緒的。
或許以旁人的角度來看,眼前的青年幽綠的目光猶如空茫的黑潭,毫無感情的視線直直盯著前方,好似透過著什麼看著不存在的空間。
沒有聲音、沒有情緒,令人不寒而慄。
但是他不在乎。
他是知道的,就算那潭黑色毫無波瀾,但對方肯定是注視著自己。
「--等我回來。」一如既往等不到回應而失去本就稀少的耐性,他執拗的再度重複一次,撥開額前有些礙事的金色髮絲,重重一吻。
之後頭也不回,直接踏出了步伐,也不鎖上門逕自離去。
因為他很了解對方並不會再追上來,也不會開口哭喊著挽留。
再過幾天一切都結束了,所以他甘願忍受現今的沉默。
他不記得這令他習慣的日常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是他在逃離那場死刑,重傷後醒來的事。
他們可能有過爭吵,也掐過不少的架,但是他還記得那時不顧自身而令傷口裂開時對方流露出的恐懼。
--不能死,你不能死。
--我不能失去你,不能。
這句話好似方才就含在風裡如詛咒般的低語,又或許是那時候的記憶在作祟。
也只有某些時候旁人的怒吼才能稍微拉起陷入回憶泥潭的他。
「--非羅希恩!說過多少次把你的門鎖上!不要讓你家玩具出來晃悠!」挑染著一戳紫髮的女人甩著手中正在維修的槍械,凶狠的樣子彷彿就要把物品砸過來,但他只是揚起眉不以為然。
「礙著你了?」
「沒人跟你有一樣的嗜好!那個東西看起來怪瘮人的,你要是再不把門鎖好,你的槍如果哪天卡彈就別來怨我!」後面幾乎是威脅的語氣,好吧,也許他真的該考慮一下對方的建議,畢竟身上的武器都是對方一手包辦的,對自己不利的事情還是盡可能避免的好。
當然,這並不代表妥協。
「就算把門鎖了他還是能出來,你不是不知道吧?」唇邊的弧度似笑非笑,果不其然女人一臉憋悶的罵了句。
「媽的,你當初到底是對他說了什麼才把人變成這副德行?」
「我不記得了。」看了眼後方的門,果不其然耽擱了一段時間,他的凱已經走了出來,卻不是往自己的方向--而是看也不看一眼往廚房走去。
嘛,或許是某次見過這人不吃不喝得等他回來差點沒了呼吸,在他暴怒之下把人給罵了一頓,那時似乎是他見過對方最後一次開口發出了困惑的單音。
--我不想回來看到一個死人。
仔細想想他有些後悔說出那句話,但是現況他沒有時間陪對方這樣玩下去,畢竟出門的時間越來越長。
對方乖乖地聽話了,所以在人的基本需求上他都會有所行動,例如現在。
他知道凱今日還沒有進食。
因為他開口說了等他回來,所以對方不會注意任何人,甚至是自己,只是單純的以活命的最低限度去行動,直到他說我回來了,凱才會重新將視線鎖回自己身上。
簡直就像某個啟動開關的咒語。
除此之外,他聽了不少在這駐留的成員抱怨,他知道對方滿足最低限度的需求後就沒有再離開過他的房間。
因為房門大開的緣故,不少經過的人似乎都會被裡頭那雙幽綠的眼眸給嚇得不輕。
就像是看到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突然眨了下眼睛那種驚嚇感吧?他猜。
但這樣就夠了,可以在這關鍵的現下不用為對方費太多心思。
「這樣很好。」所以他只是輕輕開口,而後獲得了女人沉寂下來,帶著遷就的目光。
「非羅希恩,說實話,我原以為不管是伊蘭斯造出了亞雷,又或是亞雷那種非常人的學習行為都是屬於瘋子的範疇,」他的長期夥伴只是慢幽幽的嘆息,「但是我突然覺得你比他們還要瘋狂。」
不否認,他欣然接受,並且抱以自認為真誠的微笑。
「噢,夏彌,你該想想,說不定就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擁有這個共同點,所以才聚在一起不是?」
「所已你拉來的內應也屬於瘋子的範疇?」聳肩,女人決定不在這方面跟他耍嘴皮子,只是給出隱晦的問句。
哦,是那名騎士長。
他知道自己的夥伴不是很信任這個傢伙。
「你該信任對方世代傳承下來的承諾,也許在這瘋狂的世界只有他一人是清醒的,噢,如果以赫薩特人民的角度來看,或許他也是瘋子。」
「你說莫雷爾斯祖先立下那個世代守護帝國人民的誓言?這種口頭傳承能信?」
「不要小看古老家族古板認真的程度,至少那名騎士長個性相當死板--嘿,至少看在我私下找過他幾次,他卻沒把我抖出去的份上稍微相信點吧?」見對方一臉你在瞎扯的表情他略感無奈。
「好吧,只要不會妨礙我們最後的計畫就行。」
一想到事情就要告一段落,有些雀躍的心思在胸膛砰咚萌發。
「對了,上次拜託你的事情做得怎麼樣?」
「在這裡。」
懷裡被用力塞了一個大袋子,可以感受到對方不滿的力度,不過他不在乎,反而心情愉悅。」
「妳的效率還真高,也許我該鄭重的跟妳說聲謝謝,不過當我要求這個東西的時候妳就不好奇我想幹什麼?」
「不用,非羅希恩,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懂嗎?我不想知道。」不停重覆的詞彙,夏彌似乎不想跟他繼續瞎扯,直接招呼人上飛行器往目的地飛去。
啊,不過他相信這個聰明的女人肯定猜到了什麼,不過既然不想干涉,他就沒必要去求證不是?
「等這事情結束,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非羅希恩。」
「妳今天似乎傷感啊?」這是第幾次喊出他的全名了?
「不,我只是想跟你撇清關係,我不想悼念任何人。」
這聰明的女人。
「嗯?我們本就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是目的一樣而已不是?」
「有道理。」
這樣就夠了,反正他們會聚在一起不過是想摧毀教廷這共同的目的,並沒有那種久日作戰而產生甚麼感情羈絆,又或是共患難產生的豪情,那只不過是那些對這該死的世界裡無知人民的臆想。
幾天後赫薩特帝國面臨了毀滅,畢竟教廷隱瞞了所有人私下實驗製造魔狼,企圖擴建信仰這種事,已在主城中心被炸毀後竄出的魔狼群下瓦解了他們想征服一切的野心。
本該是死傷慘重的局面,但因為某個騎士長配合他們前陣子搞的恐怖攻擊,將人民疏散了七七八八,真正傷亡的不過就是那些早已準備好抵禦衝擊的戰士罷了。
後續不論是那名騎士長起兵抗國,清掃教廷餘黨,重建國家等等瑣事都與他無關了。
赫薩特、抑或是教廷已經不在了,凱的束縛終於消失了,當然,連他的歸處通通不復存在。
--只剩下他一人,只能有他,就像是他的一切只要有凱就夠了,誰都不能插足,哪怕是任何人產生的羈絆、或是任何一絲情感。
或許從前凱認識的友人可能還會尋找對方的存在,不過他相信時間能令人淡忘,尤其是友情這種東西。
噢,也許還有一人還沒解決。
「凱爾他怎麼樣了?」昔日的騎士長用著深藍色審視的眼對著他,他動了動手指忍下了滅口的慾望。
沒事,反正之後就與對方沒有任何關係了,誰都不能追上他們。
想到這他心情愉快了起來。
「跟常人一樣會吃東西,會休息,你說呢?」
「除此之外呢?」
「嗯?當然沒有了。」
臉頰傳來了劇痛,頭不受控制的偏向一邊,他嚐到了血的味道,但卻不影響他的好心情,只是勾起唇張狂肆意。
想想眼前這傢伙被他們的事搞得焦頭爛額,他稍微鄙視了一下對方太過氾濫的同情心,不過看在長年照顧凱的份上他決定不予計較。
「這拳算我欠你的。」
「凱爾變成這樣你滿意了?你這個瘋子!非羅希恩!」
他好像第一次見到這矜持自律的騎士長露出這麼明顯的憤怒。
這可不好,凱是他的,這麼發怒只會讓自己孕出想要破壞的殺意。
不、已經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了,他還有事要做。
凱還在等他回去。
「吶,這已經不關你的事了,現在教廷沒了,你也不用為我們操心,我會帶凱到很遠的地方去,你只要好好去善後就行了。」
「你要去哪?」對方似乎有點不安,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事。
哎,他突然討厭起聰明人了。
於是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在徹地拉開對方可能追上的距離時才帶著惡意輕聲細語。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紅帽,不會再有萊拉普斯,我會帶他到很遠的地方去,沒有任何人能企及的地方。」
之後耳邊傳來了怒吼,或許對方大罵他是瘋子,又或許叫他回去說清楚,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突然想起了曾經赫薩特貴族間流傳的話語。
--萊拉普斯家沒有一個是正常人,哪怕是在小的孩子待在那也會發瘋。
唔,這句的確是不可否認的中肯。
***
「--凱,我回來了。」
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但他感覺到了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他開心地如孩子般走上了前,輕輕在他的凱額上烙了溫柔的吻。
「走吧,我們該上路了。」
他們回到了極遠的東邊,那森林深處的村落。
當初他落腳於村子不遠的那座山洞還在,帶著人進入時也能察覺熟悉的擺設上並無蒙上主人離開已久的塵灰,看來是村莊裡頭的那個女孩兒定時來幫他打掃了。
不過在這之後不用再麻煩對方了。
「嗚、嗚。」腳邊傳來溫熱的觸感,他知道跟隨著他的白狼嗅出了他的味道馬上跑了回來,親暱地在他腿邊拱著。
啊啊,這應該是最後一件該處理的事情了吧?他有些無奈自己居然遺漏了這麼一件事,略帶歉意的扭頭跟旁人說道。
「凱,等我一下,我處理好了就回來。」
明白對方不會有回應,所以他直接帶著白狼離開了洞窟,走入了森林深處。
「納特。」才剛開口,他的狼就猛地抬起頭,藍灰色的眼閃爍,他讀懂了那是悲傷。
--哎哎,他怎麼現在才覺得身邊的傢伙們都太過聰明,還是說不愧是與他相處最久的狼呢?
但已經決定的事他是不會回頭的。
「納特,你從現在開始已經自由了,沒有人能束縛你,如果你想去追那個村子的那匹狼我也不會反對。」像是調笑似的說了句,果不其然這匹狼甩了甩頭,像是甩掉了情緒,重新抬眼則是一臉鄙視,然後撲向了他的腿--
噢,他居然沒算到這匹蠢狼會咬他一口。
雖然不是貫穿的痛,對方咬得很淺,但肯定是流血了,他有些懊惱這樣回去會不會激起凱的反應--唔,凱太久沒反應了也許根本沒關係?
沒有理會咬了他就跑走的納特,他忍著疼痛腳步輕緩的走了回去。
就讓那匹白狼自己去沉澱吧,再待在自己身邊肯定會鬧出一些事。
「我回來了--嗯?」
踏進了入口,他還沒將話說完,就略為驚訝的吐出了疑問的單音。
他的凱正站在桌前靜靜盯著那個夏彌給他的布袋--當然還是被拆開的。
沒想過對方會主動去做基本存活條件以外的事情,他有些驚喜的上前將人攬進懷裡。
「唔,這麼快就拆禮物了?現在只剩我們了,也許我們該在最後慶祝一下。」
他牽起對方的手,指尖一同撫上了袋內黑色盒上的屏幕,帶著如得到一件喜愛的禮物般愛不釋手的來回撫摸。
「可惜不是生日,不然這倒計時或許更有意義,我去把它掛上吧。」
抱著期待的心情吻了一下懷裡的人,因為緊緊摟住的關係能聽見對方的呼吸,帶動胸膛的起伏,他不禁想,也許他的凱也很期待接下來的事情。
所以他開始將黑盒子如佈置生日彩帶般一個個掛上了石牆。
--直到袋內所有的盒子都使用完畢,他看著滿是屏幕的空間,將凱抱上了床,將按鈕塞進了他的掌心中。
「唔,還差了點。」想了想,他恍然去取回了剛剛忙碌而卸下的紅袍。
他首次感覺到強烈的視線,與以往有所不同。
「怎麼了?凱?」撫平了紅袍的皺痕,埋在紅袍陰影內的臉喫著笑,舉步向前,那雙幽綠色的瞳孔只是隱隱閃爍著流光,卻沒有他猜想的恐懼害怕。
他第一次讀不懂眼前的人的情緒。
於是他略帶惡意的跩著對方的手,操控似地讓凱親手按下了按鈕,屏幕的紅光乍現,閃爍猶如慶祝派對即將開始的光彩。
「吶--凱,你是我的。」緊緊將人抱入懷哩,金色眸子緊緊盯著對方,不想錯落任何一個表情。
他想知道這麼做對方會有甚麼反應,也許會反抗,也許只是安靜。
「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嗎,嗯?」幽綠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他,但是沒有說話。
也許是他微小的希望,他很久沒聽見凱的聲音了,所以他不死心的繼續開口。
「沒有人會來,這裡只有我,凱,你是我的,你只能有我。」
然後,他看見了那抹幽綠逐漸起了波瀾,像是湧出的湖水沖散了一切黑沼。
那樣的色彩並不強烈,但卻是令人沉醉移不開視線。
他似乎聽見了聲音,屬於他的凱所擁有的嗓音,還有,久違的笑容。
--歡迎回來。
--你也是我的,永遠。
啊,原來是這樣嗎。
對方等待的不是每次他的歸來,而是這個時刻。
所以他現在才聽見了回應。
等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油然而生的滿足感充斥在靈魂之中,也許這是他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候,所以他開心的吻上了凱的唇,感受到對方環住了自己頸邊,緊緊扣住永不分離。
這樣就夠了。
沒有該死的教廷、也沒有什麼異族,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迫使他們分離。
啊,或許這個小型的煙花會驚動隔壁的小村落吧,也許那個常來幫他打掃的女孩會很生氣自己又把這裡弄得這麼遭。
不過不重要了,反正那個女孩也沒機會再踏進這裡。
這裡只有他與凱,沒有人能踏足,沒有人能找尋到他們。
--永遠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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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極東森林的深處,有個古老的村落開始流傳了一個傳說。
迷失在森林的村民回到村落的時候,都有個共同點。
他們都遇到了兩個金髮孩子。
起先見到的人們會喝斥孩子不該來這裡,但是那兩個孩子偏偏不聽話,跑著給他們追。
就這樣追著追著他們就回到了村落。
在茫然的同時他們聽到孩子的笑鬧,回過神已經不見他們的蹤影。
本以為是哪個村民的兒子們頑皮,但光憑長相就明白不可能是這個村莊的孩子,從人們口述的特徵中,兩個孩子長得很乾淨,而且衣服的料子似乎相當高級,可能是從哪個貴族偷偷溜出來玩的調皮孩子。
但附近也沒有聽說有哪個落寞的貴族搬遷到這麼偏遠的地方。
漸漸地村民都認為是山神的指引令他們不會迷失方向,對信仰也越來越發虔誠。
沒有人知道那兩個孩子的來歷,只知道那兩個孩子一頭金髮,一個還披著紅色袍子,他們的感情很好。
儘管看起來不似兄弟那般,感情好得過分,但所有迷路者一回憶起來都帶著笑容。
他們是這樣說的。
不知道為什麼,當初有些生氣這兩個孩子到處亂跑,但現在想起來他們的表情就會讓人舒心微笑。
因為他們的笑容看起來很幸福。
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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